陳玉峯
自在是不消說的,自在完全沒有自不自在,自本來為自,既自自在,自在地接受一切,是主動而不是被動的接受或直承!當下是瞬息生滅之外的「活在」,先於思維。
歷來我都未曾去追求自在,我只是在山林中汲汲營營於研究調查中,自然而然地自在,只不過在體悟天然山林極致複雜卻又如許單純、潔淨中,有時候我還是會濃烈地動了情,我總想,自在絕非絕情,恰好相反,而是情深極致,毫無條件的至情,為之生、為之死的毫無目的、動機的情。有次我跟MIT走南一段,卑南主山登頂後下山,下山途中穿越一大片鬱鬱蒼蒼的闊葉林,那等莊嚴美感的爆表,我跪地磕頭也止不住情血的汨汨流地,導演問每個人下山最想做的第一件事,我答我想走回去!
我對自然、對山林的感覺就是自在,從草地、次生林到原始林就是自在,不用形容的自在。如今,我才徹底了悟為什麼我會投入山林救贖的運動,為什麼我在劇烈抗爭的衝撞中說出:我就是台灣!台灣就是我!就是不需要任何理由!
自然生界一草一木、蟲鳥走獸蟻蠍,逕自有其一切正負面形容詞的描述及現象或事實,但自然界無善非惡,我所體悟的,是整個大化流轉的脈流,人類從文化慣性而來的探求,渴望找出數理定律、生命法則;我從自然生界學會的不是放諸四海皆為準的物化律理,而是永遠無限的可能性、不確定性的大寬容,無止盡的天演新希望、新路徑。我沒有全稱、肯定語句,只求儘可能留給自然一些自然,那麼,人會接近自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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