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12月9日 星期日

【阿珊說(1)】

陳玉峯




我那位頗具靈性巧思,文筆一流的助理阿珊,以長期幫我打字、校稿故,有天傳來小段感想:
「老師,雖然你不是文人騷客『喜歡』的作家,但你說的話卻常常與文壇裡的豪傑相似。昨天看了谷崎潤一郎的《春琴抄》,相當震撼,他說,像他那樣夠老了,就不再想要炫技,一心只想往極致的『真實』境界邁進。而芥川龍之介曾以『惡魔附身』形容那樣的狀態,評論家卻拚命『驅除惡魔』,目光便從來不在真實。
谷崎是日本唯美派大師,不過話說回來,所謂『大師』,其實也都是人家的幻想。」
我回:「對,大便一樣臭!」
朋友看了對話,馬上回:「三萬元一餐和五十元的便當,出來的產品差不多!」

2018年12月8日 星期六

【181205】

陳玉峯




我以平穩的秒速33.333公尺南下,2018125日清晨。
一高235K之後,日出前的天際線,澄明果毅地浮現玉山北北峯、北峯、東峯、主峯及南峯、東小南山的造化雕塑。斷續左望我19811115日首登以來的生界文化原鄉,生涯閃爍明滅於一步一腳印的山巔海角。
236241K整整5公里,是駕駛座瞥望玉山山塊的速記,而視覺暫留勾勒我的青春歲月;我的詩句刻劃在玉山圓柏的迴旋流轉,在濁水溪一頃無垠的流沙。
267268K之間,地球開始輪轉成日出;太陽始終在那邊,是地球愛玩出沒,125日一高的日出,我的段落記載3分鐘,沒多久的然後,浮雲與空汙又胡亂地塗抹在人眼上。
我到達台南殯儀館至德廳,參加林瑞明教授的公祭。
林教授一生的行誼、德行、奉獻,在此一覽無遺,然而,我知道他不在現場。式場很正式、很儀式,詩人不見得喜歡。於是,我索性工作起來,我拍照。
一工作,我就忘記「別人」,加上我一生「宅」於山林,一向不大「識」人,所以我只看見工作,反正林教授不在那裡。
我拍了許多,始終沒一張滿意,因為主角不在,場域沒有我能感應的時空氛圍。當然,也不是完全沒有,林教授的老友葉東泰的誦禱、成大蘇慧貞校長的「家情追思」等等,連結出若干意識,最主要的,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心識海洋中,聯結到林師之靈。




追念林師。

拍攝告一段落後,我驅車往高雄,到一處護理之家,探望我那不良於行,形同放棄的妹妹。她膝關節動完刀後,以多重緣故,似乎負面思維多。所謂「三世兩重因果」,雖然字面指的是「親—己—子女」關係,實際上包括縱、橫(時空)及十方萬象動態的連鎖網,此生此世我總該在可著力處,了盡些微因果的出離吧!

鼓舞也「強迫」妹妹站起,扶著ㄇ字形的倚杖,她艱難地走了幾步路,而攙扶她的我就已汗水淋漓。「殘忍地」告訴她:
「妳還年輕,細皮嫩肉,還可以為社會、為別人做很多事,做義工;妳怕痛,膝關節開刀後,沒能馬上走動,延誤了十多天,妳得比以前痛更多倍地贖回來!如果妳放棄,就此廢了下半生,那麼,我不再理妳;妳每小時動,不管行、坐、臥,運動!把肌肉找回來,則我支持妳一切。我不希望下回看見妳愁苦的臉,我想看見陽光燦爛!」
她原似失神的眼光似乎有些回春,也坐在床沿擺動手腳關節。
我跟護理長、看護等問候、關切與瞭解狀況。
陳護理長說:「看見你來,我以為你是牧師,要不然就是律師……」。
哈!今天因林師公祭,我穿了多年難得穿一次的西裝、領帶,竟然是「牧師、律師」,而看見一屋輪椅及癱臥病床的老人,了然護理長為何作此想。我也想起家附近有家臭豆腐攤,那位老闆永遠打著工整的領帶,攤名就叫做「領帶臭豆腐」,他永遠熱情招呼,以致於我們盡可能繞道而行。
匆匆趕回成大上大一的「台灣生界田野調查」課,今天上的是「知識分子如何進行社會關懷」。這班年輕人很有勁、很可愛,我一向也卯足勁鼓舞。每次下課時,年輕人總是報以掌聲,還嚷聲「謝謝老師」,而我實在沒那麼「老」,我也不相信一堆「道貌岸然」的「老人」老是罵現代年輕人如何、如何,這些「老人」該罵的是自己得了便宜又賣乖,噁心死了,偏偏社會既得利益權勢,從來力捧這堆「有名望」的「老人」,唉!台灣社會的共犯結構始終屹立不搖;幹!既得權勢者當然不願意改變!
回到妙心寺,我知道就在今天,林瑞明教授已掛單入住我窗口對面的地藏堂。晚餐前,我一樣到菩提樹下,喚聲道師父啊,吃飯了,今天多了一位夥伴,林師也一齊「用餐」!林師好像愛肉食,以後我再看看,哪天我會「偷偷」帶隻雞腿奠祭他。
每次,圓祥師父總是以無邪燦爛的笑臉迎我,他總是為我備水;每回我上樓,書桌上總是一杯熱蔘茶,晚餐前也是他為我洗淨碗筷,天啊!他是長輩吔!而因為我晚上研究所的3小時課程,妙心寺的晚餐時間為我提前了半個小時,圓祥師每回都為我另外備了一份麵包,讓我在驅車回台中的半路上啃食。
傳道法師默默挹注我數十年,他圓寂四年了,老祥師一樣像對小孩般地照顧我,我只能單純地被照顧!
暗夜的一高車較少,路燈、車燈明滅,如幻相。
我上課每小時中間的10分鐘鐘聲從不休息,23小時的課我總是一氣呵成。因為學校的設計其實是「偷工減料」,引擎啟動、熄火、再啟動,我估計至少浪費20分鐘。年輕人的體能、腦力沒那麼差,而膀胱自理。溫室很溫暖,也培養脆弱;人的潛能「無限」,一大堆教育理論、心理「研究」,也摻雜太多虛偽偷渡私心,當然,例外也一簍筐。
高速公路上想到,我一生每到一定點,好像都是「回家」!
數十年了,我看見數不清的「悲苦」臉,好像非得搞成「娑婆世界」不是人生?然而,「生活」兩字明明生機旺盛,為什麼非得自苦不可?然後再「追求」離苦得樂,本來無苦非樂啊!攀緣不斷滋長,當然反作用力相對等量煩惱。一位老和尚說得好,人家問他一簍筐,他老是回兩個字:
「沒事!」
深夜抵達台中的家,整理一天行事誌,也構思沒事之事。
181205

2018年12月7日 星期五

【道傳的師父 ──傳道法師圓寂四週年誌(前言)】


陳玉峯(2018.12.9
傳道法師圓寂四週年了,不,道師父從未圓寂。每到寺裡來,要吃飯前我會跑去喚一聲:師父啊,吃飯了!餐畢我再回來跟道師父說聲謝謝,而一樹菩提葉長了又落,落了又長。四年前,我跑步路過的無患子樹葉開始轉黃的某一天,我得知道師父要到遙遠的地方,沒幾天後,就也知道他早已回來寺裡頭。
講課中的道師父(2014.9.6;台南)。
電影對話說的:
「一個人至少得死兩次,一次是自己的葬禮;一次是認識自己的最後一個人的葬禮。」
這句話只限於一般肉身人,歷史上、現在永遠有一些人,如同「時空旅人」,或相當於佛教徒常說的「乘願再來」,事實上是無所來去,如如自在於任何時空,也就是「千風之歌」的詠嘆:(簡要)
~請別在我墳前哭泣
我不在那裡
我沒沉睡
我是千風  千縷清風
我在無垠的虛空
我在四季的萬物、萬象
溫柔地守護著你……~
「千風之歌」發軔於西方,卻在日本大行其道,有點兒像是現代版的日本文化國歌,因緣就在於日本正是顯性禪風最鼎盛的國度。而台灣是隱性禪,從不張揚,做的多是無善之善、無德之德、沒有功德不公德的功德,它是「無功用行」,甚至從未得到台灣人在「分別識」上的認知,或說幾乎全數的台灣人都不知道我們是道道地地的禪門文化,以及價值觀的隱性主體在此。
道師父也是依此手法,默默支持、贊助我數十年的環境、保育及社會的運動,直到他圓寂前第三年,我才知道他的呵護。
道師父的講經說法,大多是從事實、現實真相、是非切入,立基於此時、此地、此人、此物的人間佛教立場,從生活的任何層面,闡釋普世人性的終極法,也就是佛法或心法,而我則從自然界或生活點滴去體會,殊途同歸。
文字看似輪轉,卻往無限的意義延伸。

我一生寫文章表面上常常同一經歷或文字敘述重複出現,並不是我老是要抄襲自己,而是入木三分的刻畫,本來就是刻骨銘心,最主要的是,真實深入體悟的本身是活體,不是記憶,它會不斷蛻變與更新,且在不同時空,彰顯不同的意義,這也就是為什麼有朋友反應:雖然看過我同樣的敘述,一樣會有味道。其實,「此味」絕非「原味」,何況讀者自己的生涯閱歷早已並非「故我」。

道師父一生的「教法」當然是不斷的「更新」。
檢驗任何文字的深度跟意涵,很重要的一個角度,就是:是否它是活體意識的應現?
今天,我就從日常生活的點滴,例如我採摘松果的過程、贈送學生的講義《自然與宗教隨筆》的些微片段開始分享。
在這開始的同時,我先得提醒大家:
幾乎所有我們現今認為的意義、理性、秩序、價值、該不該然、概念,或任何文化內涵,都是人造物,事實世界徹底是荒謬、無常、快速變動而無從掌握的,每個人從受精卵開始,恆處於永遠的不定性,而隨時、隨地可能死亡或消失。人類靠藉群體合作,在演化中逐步勝出,且群體生活、組織、合作、維持生存共同體的機制,很大的一部分,發生在安頓人心原始的不安感,也就是一切文化的緣起處。
生命從來不是理性化的存在,是為了安頓生命面臨無時不刻的不安,才有理性、邏輯、「理所當然」的文化麻醉術之產生。我從小學時代,就是深受始源荒謬所苦,而社會一切的文化系統,從小讓我們免於不安,建立存在感安定的感覺、感受。然後,逐漸安定的基礎,其實是不堪一擊的妄相或集體妄相,人類成長、獨立在社會上生活時,絕大部分的「受苦」,都來自安頓他「免於受苦」的人造妄相。然而,這一切妄相在面臨生、老、病、死之際,人們通常尋求更大妄相或假相的「安頓」,而不是或無能探索根源處的處理。
我所知道的禪佛,大抵就是從根源處尋求解決的途徑;佛法如果只是一門學問,對我而言是另類不可思議的荒謬。
妙心寺。

2018年12月6日 星期四

【那一條山徑上(5) ──霧社楨楠─鬼石櫟單位】


陳玉峯
§工蜂、工蟻般的老輩台灣人
大約1940年代暨之前出生的台灣人,絕大多數赤貪卻勤奮得要命。前輩們的美德、韌性不可勝數,締造台灣所謂的「經濟奇蹟」,也創造眾多的典範,反之,他們也產生了許多「共業」,包括最嚴重的,對自然生態體系的重創或環境破壞的代價。
前往仙人洞這條山徑,不管是新闢或古人路,至少數十年前拓荒的具體證據,就在眼前展開,這是一般人都看得出來的,如果從植群生態面向,則全山區盡是實證。
當我們離開那株巨大的烏心石之後,上行不到5分鐘,又遇上一個路標:「往千人洞」,這牌,釘在一株白匏子樹上。

「往千人洞」路標與陳月霞(2018.10.711:00)。

接著,往上很快地遇上老輩勤奮的台灣人所種植的麻竹叢。略再往上,麻竹又一小片。
顯然前人因應著石頭山,坡度較緩、土壤層較厚的地段,立即實施農林業,哪怕只是侷限一小隅的立地,能開墾就開墾,寸土寸金?
就經濟效應而言,在這種陡峭而土壤化育不佳的石頭山體,無論種植何種作物、果樹,都是惠不及費的苦差事,前輩人為何與天搶地?

2018年12月5日 星期三

【「檢討、反省」?】

陳玉峯




後浪推前浪只是比喻;古代的台灣海民都明白,海浪沒有平移浮在海面上的物體,只有上下的升降,因此,海民們在船頭丟塊木頭之類的,然後,以穩定步伐走向船尾,用以對比該木頭,估算船身航行的速率。他們加上燃香計時,從而估計一地至一地的距離。雖然粗糙,也算是土法煉鋼、毫無儀器下的「自然法」。
社會的世代之間沒有後代推前代,是自然更新、生死交替,本來如此。「相對老輩人」的「感嘆」,絕大部分是自我中心、我執,看不清楚本質,更昧於自以為是。然而,所謂的「世代」,基本上完全重疊,如同文化時空極為複雜的動態鑲嵌、交互作用,跟年歲無關。
「年輕」人大抵只是證件上的標示,我看過不少局部活在古代的「小孩」!「同溫層」只不過是概念、理念、一時情緒、部分性格……等等,短暫極不穩態的交會,每個人同時是時空瞬息萬變的「假合疊影」,佛家之謂「因緣」,或一般之「際會」,同溫層是理所當然、相濡以沫,但「同層」之人想必也都明白「多樣性」的必要,更何況大化生態系無限的網網相牽。
我不相信現今台灣政府可以立時左右社會價值,卻看到政客多在虛偽層面持續招搖撞騙。仔細檢視中央執政者「下鄉檢討」的報導內容,唉,就當作沒發生。我不以為「選輸者」是「失敗」,但向選輸者立時要「檢討」,直是向負面人性強天所難,陳其邁先生及姚文智先生可謂例外,涵養值得肯定,其他的,可以休矣!奇怪的是,手握權把者為何不願向廣大「中間選民」求取反省的內容?目前為止,執政中央所為,只不過是其黨內同溫層的相互打氣,而與台灣社會全然無關。
無論「勝、敗」雙方的「威權利益共同體大回鍋」,或「世代交替」的趁機「奪權」,不管各自同溫粉絲團的妄相何其嚴重,選後的台灣社會指標真的是沉淪至谷底!黨私天下,每況愈下!遠比陳水扁暨之前的時代不如多了,國事、社會公共事務,當然是向全社會、全國舉才,長年來政黨「黑幫」的嘲諷,竟然如實兌現。
「黑人塑像」已然清除到所剩無幾,「中國」的「仇恨」竟然轉嫁到八田與一,政黨政治是可以全面檢討或廢除了,從過往的「黨國」,等而下之地蛻變為「黨派」之私,台灣怎可能有希望?!
尤有甚者,特別是人群價值哲學觀的基盤,為何權勢者全不著墨?而且,放任私心繼續傷害台灣殘剩不多的道德、正義!
嘉義市忠孝路及林森西路交接口處,有座1977年設立的岳飛塑像,1991年再經市長新塑正面的「精忠報國」,40餘年來「屹立不搖」,原因誠乃錯綜複雜。此間的弔詭、矛盾、普世人性、龐多角度的思考,不是台灣人不懂得與時俱進的深層探討結構,而是當權者對國格的自行繳械,且現實殘酷,更曾有一國統帥全面引匪入室,台灣還維持表面的「自主」已屬萬幸,「滿朝文武」究竟歸哪一國統治,誰人可以告訴我?而就在這樣的臨界懸絲間,表象權力中心考量的,還是黨派之私,台灣還能支撐多久?!




究竟國格意識、主體認同情操、社會價值風範、公義正義原則、世代傳承等,值「多少錢」?難道比一塊「雞排」還賤價?拜請全國政治從事者,給人民一個「長遠有效」的回答!而蔡總統啊,敬請統帥您所有文膽、「謀臣」,告訴人民,國家的終極目標是何?您要如何重整全國行政體系,而不是換幾個悶鍋內的「三腳貓」權充「改革」吧?全國人才濟濟,您的眼光能否稍稍拉寬前瞻?三、四百年來的「亡台在台」,淬取不出一絲治國經驗?!
如果一國政治從事者的心思、眼光,都只看到一、二次選舉,則政治、歷史、文化、精神、信仰、靈魂等,真的不如一塊雞排!所有台灣心的草根殷殷寄望暨一切的努力就全部塗銷!
蔡總統、台灣人振作吧!

2018年12月4日 星期二

【哀悼林瑞明老師】


蔡宜珊

在選舉的憂憤之中聽見您驟逝的消息,有種說不出的悲哀。不久之前,我才看您騎著腳踏車滑過雲平,想不到如今您已成為時代的群像,常駐書本裡了。
猶記得去年,因著陳玉峯老師的生態之旅,我伴您到台東基督教醫院洗腎。那一夜,我一手讀著賴和研究,一手靠著巨大的血液透析機,看著您時睡時醒,眼眶不知不覺泛淚。我想著歷經多次大換血的台灣,究竟虛耗了多少智識份子的血汗;也想著您創作浪漫詩篇,同時痛苦侍立的擔待──那時想攀談卻又不忍的我,發現有太多太多的苦行超乎想像,但您只溫柔地說:「有這樣的情感,很棒!」,我永遠忘不了這一聲鼓勵。後來在計程車上,共度一小段山中寂靜,聽著您細數文學逆旅,從俯拾日本時代的遺珠,到催生下個時代的新銳,我看著夜空中的銀河,心裡只有無限感懷,原來以前自己都忽視像您這樣的寶藏!
台灣文學的農圃,有您這樣的前輩細心照料,後生應當無所畏懼了。在許多文獻中,屢見您嚴謹的治學,使命感就常常督促著我學習;雖然未曾修習您的課,卻常在座談會中看見您,即使只是說說話,也不吝惜讚美別人。您送的《日光與黑潮》,赤裸裸地呈現生命的周折,延伸到社會、國家,乃至世界的體悟,是我第一次拜讀身為詩人的您;後來在臉書加了好友,才不時瀏覽到〈台灣俳句〉系列;您的詩絲毫不堆砌文字,直白地攤開胸臆,是我鍾情的創作風格。後來翻閱了《奔流》的訪問記錄,才逐漸明白那些淺顯的文字背後,有多少勇氣、無奈與澎湃的情懷!
唉!許多事情,好像在失去之後,才覺得明晰;您也像一片落葉,無聲地躺在土地上了,陽光將穿透身體,美麗的葉脈無所遁形。川端康成曾經說:「對死者說話,是多麼可悲的習俗啊!」而如今,我卻復刻這樣的可悲。以前還曾計畫訪問您,然而,現在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,只希望您真的離苦得樂,赤腳走山、過海,步履無盡藏。
書寫至此,獻上一首詩,感謝您一生的呵護的台灣文學。

當您捲起衣袖
洗刷歷史的沉冤
我們卻還像敲碗的孩子
總是張望   吵鬧   自憐

而轉眼間
當我們踏出家門
闖蕩江湖見眾生
您依然弓著背
繼續編織文學的新血
即使痛苦侍立

也許台灣的歷史
像一扇扇無情的旋轉門
只容獨自走過
還不允許回流
而人們也忘了開關

但您總是回頭   總是惦記
為每一個門把留下餘溫
即使已經走在陽光下
也要隔著玻璃窗呼喊
永遠心繫櫥窗裡的人
您就像母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