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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9月30日 星期五

【愛與浪漫、俗、音】

愛與浪漫
夢,是超越自由意志的,是潛意識或靈魂的自由馳騁,赤裸式的自由自白。形之於外的、於內的,叫做愛;內、外不能一致的,就不叫做愛。欲望很容易,能愛不簡單。要有足夠、充分的能量與能力,人才能去愛。能夠真愛,靈魂與夢就能流瀉於自然,毫無得、失。
而每分每秒可以真誠、用心地過活,就是浪漫。
能愛且浪漫,叫做人。


對於太多事物的體會、感受溢於言表,絕大多數人都拙於表達,因而常常以扭曲變型的方式去形容或表現,甚至於以倍數誇大它的失真,特別在於人際之間,台灣人最容易掉入如此窘境,於是,為了掩飾或化解自己的無能,就做出大家常做的方式,這就叫做「俗」、「粗俗」;因為竟然那樣的離譜、失真都可上場,台灣人也就愈加百無禁忌、胡說八道、扯東填西,於是,每況愈下,成為「俗仔(豎仔)!」



老小說、電影名歌〈沉默之聲〉有段歌詞:(由賽門與葛芬柯合唱)
「老友啊我又來找你聊聊了」,「他們交談著卻沒有真正說話;他們聽到聲音,卻未曾真正傾聽」;他們「假裝寒暄卻充耳不聞」;「沒有人敢於驚動沉默之聲」、沉默之音,各式各樣的沉默之聲……

2016年9月22日 星期四

【瓦斯發火、鐵樹每年開花】

陳玉峯
楊風教授前輩在他的臉書上Po出一則題為「冰河發燄,鐵樹華開」的短文,敘述一故事:
禪師得病,問服侍他的人說:「人活著是因為有呼吸。但我的呼已經沒了,卻還有吸。我要告訴大家,來者不來者,就是痛苦的根源。什麼是來者不來者呢?」侍者莫名其妙,禪師只好又說:「五天之後,你就知道。」
五天後,禪師寫下四句詩後,就死了。
「本無生滅,焉有去來;
冰河發燄,鐵樹華開。」
楊大師在下面加註:
「解脫者的生命,不生不滅,沒有生與死,也沒有來與不來。來者不來者,正是有來有不來、有生有死的凡夫。沒有生死、沒有來與不來,不生不滅的解脫者,就像冰河起火,鐵樹開花一樣,真是希有難得,不可思議呀!」
他一Po出,我就留言:「胡說八道、滿紙荒唐。」
立即有人質問:「陳玉峯,請問,那兒荒誕不經?又那人胡言亂言?」
我隨回:「哈!」
他回貼一幅笑出眼淚的貼圖。
我們瞬時對答的上下,則一些楊大師的學生、友人的噓寒問暖,以及若干「信眾」式的留言。
唉!分別識一出,見者有份!楊文「客」寫,筆者「主」答,所以答個屁啦!
事實上長期以來我也跟著台灣「信徒」胡亂「發燄、花開」,許多層次、不同「世界」,愈講愈「死與不死」。楊大師明知中國地理及古代知識不足,硬將「冰河發火、鐵樹開花」強說成「希有難得」,以楊大師曾任教的台大校園中,鐵樹每年都開花,總得加註嘛,免得現代人死在句下,無法體會今古假言說的分別所智引起的混亂。

禪師死就死好,何必又放個臭屁?因為「五天後,侍者鐵定也不知道」!生滅、去來、有與無、解脫與凡夫……這些藉二元對立要破二元對立的手法,都是屁啦!但是還是要放啊,既是屁,就是已經放出來的臭氣啊!

2016年9月11日 星期日

【玉潤珠圓—玉珠阿嬤中秋演唱會開場白】

陳玉峯
有次回家鄉演講,一開場我傻在台上,因為哪有人回家還要演講的心態或念頭?!莊子曾經有個譬喻,在市場上不小心撞到陌生人,你得打躬作揖賠不是;碰觸兄弟姊妹朋友,只消揮個手;踩到父母親的腳趾頭,吭都不必吭一聲,畢竟那是自己身心所來自或同體的一部分。
其實,宇宙的生滅、人的生死,大致上是從整體到分割,且由分割再回到一整體,但是,這個過程千變萬化、劇情無窮,叫做人生。不管正、負面,因為太精彩,有人得意得太精彩,有人悲慘得太精彩,以致於都忘卻了冰山一小角底下,我們共同龐大的一整體。
今天,我們為什麼共同存在在這個「家」,讓我講不出話(還是得講)的「家」?
25年前我認識了黃文龍醫師,是因為大家關心高雄柴山這個共同的家,然而,將近20年我從未稍加深入了解黃醫師,只是長年感受到這個醫生很特別。黃醫師是個怎樣的一個人?
黃文龍醫師的看診,是會讓患者感受到自己是個重要的人,很多人在社會上得不到的尊重,卻在人生眼科診所裏得到補償!
我想親炙、感受這樣的人的內涵,更想了解這樣的人的母體文化,所以我在201217日首度專訪黃醫師的母親蔡玉珠女士。
這一訪談,我又發現了台灣文化的一座寶礦。
於是,我膚淺的筆墨寫出了〈醫療美學的剪影—黃文龍醫師〉,收錄在拙作《台灣素人—宗教、精神、價值與人格》一書,81-185頁(2012年出版,前衛出版社),我今天帶來幾十本分享。
關於我們今天的主角蔡玉珠女士,他超強的台灣意識、台灣情感,她的智慧與道德勇氣,她的才氣,她的美麗與哀愁,甚至於她90年的台灣史,還有,她現在仍然保有情竇初開的浪漫,這些,從來都是台灣的青山、綠水、奇花異卉,她的美、她的美德,可以從她今天的歌唱、畫作、陶藝等等,還有她最重要的創作之一:黃文龍醫師身上,看出端倪,因為言語、文字表達不出她的神彩,所以,我只能說:
「蔡玉珠女士形同我的母親;媽媽,我愛您!」
長久以來我們這群朋友在一起的時候,我常會提起黃醫師的母親。有天,我們最重感情、真情的蘇董說:「我們應該為黃媽媽辦個聚會,傾聽她的開示,也可以由最是熱情洋溢、古道熱腸的楊董來規劃」。而我們討論的結果,就由黃醫師來安排今天這場盛會。
朋友兄弟啊!人的一生中總會在美妙的機緣,遇上最對胃口的人,雖然這樣的人往往分散在世界各地,卻有一個重要的特徵,消除了時空隔離感,而彷彿一輩子都在身邊,這樣叫做真情的友誼。有的時候明明認識好久了,卻都不知道他是最美妙的友誼,總是得在某種氛圍,猛然回頭: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!這時才開竅,也才懂得相知、相惜與相敬。

敬愛的朋友們,我相信今天在蔡玉珠媽媽溫暖的庇蔭下,有些人一定會有所體悟,原來我們從來都是家人,我們共同的家園是高雄,是台灣,是地球,是永世宇宙的時空、超越時空。謝謝大家!

90歲的蔡玉珠女士頭腦清晰、是非分明,濃郁的主體台灣意識更是冰清玉潔、毫不含糊。我們幾位朋友辦了慶生及她的演唱、繪畫、開示會,讓後輩感染台灣的生命力!

筆者為此會作開場白,大意一如本文。

演唱及講演後,大家聚餐(2016910;高雄)

2016年9月3日 星期六

【「文」化「創」傷?!】

陳玉峯
1990年我看《螢火蟲之墓》(野坂昭如原著;高畑勳導演)及《朵朵洛》(龍貓;宮崎駿導演)等日本動畫時,淚流滿面而電視畫面上只剩一片漆黑久久之後,我喊出了句:「這就是國力啊!國家的力量啊!」;後來我演講「從土地倫理到文化創建─台灣文化的回顧與前瞻」的第一節「何謂文化或文化的力量」,舉例講了4個故事,其中2個即上引,而《龍貓》的綱要即「這是個有夢的民族」;《螢火蟲之墓》我則將之媲美《賣火柴盒的女孩》,綱要是「國力三要素:人民或選票、道德或司法,以及文化(共同意識形態及集體理想)」!
我這套演講的第二節是:從中國到台灣的文化特徵或性格(從貧窮文化到文化貧窮);第三節是:台灣文化的歷史特徵;第四節:從土地、自然生界到文化的形成;第五節:台灣文化創建的三大階段論。此講的部分內容收錄在陳玉峯,1997,《台灣生態史話》,81-100頁。
也許有人會認為我從《螢火蟲之墓》當下的感動,到發出「這是國力」的展現,這瞬間的體悟是「跳躍思考,欠缺理性合理的連結或因果關係」,特別是今天的社會氛圍,以及今人的短線思維,但卻是我將近30年來最大的感嘆之一,因為,我們的社會愈來愈失卻文化的厚度,愈來愈遠離智識、智慧或智能,遑論穿越時空、洞燭文化內在結構的涵養;因為,原本讀書且將知識內在化的沉澱過程,愈來愈沒人在乎!
20167月有天,我致電前衛出版社林文欽社長,大意即世間恆無常,有生必有死,有開始必有結束,我在前衛出版了44本書,為後世計,我想要收回所有出版物的版權。
事實上20年來,我跟前衛的出版關係可能絕無僅有。從黨外時代,開著小貨車在群眾聚會、抗爭運動場地,宣揚台灣意識的出版品,林社長的見識與鍥而不捨的毅力叫我暗自許下:「這樣的出版社務必要在台灣永續長存!」的願力。因此,我寫的書移請前衛出版,我們沒有簽訂出版契約,而且相當於「自費出版」,又,我辦公益教育團隊(「環境佈道師」、「山林書院」、學校上課、一些演講、捐贈弱勢運動團體活動等等),也自購自己的著作等,免費贈送,或說自行行銷半數或以上的書籍。
可以說,我迄今出版的60餘本書,絕大部分形同全國寺廟的所謂「善書」,而自己演講時的賣書方式是,書放一堆在桌面,旁邊置一紙箱。告訴聽眾:「書的成本是全國作者購買的公定價,6折,你們要付多少錢自行決定,紙箱自行放錢、找錢。記得,經濟困難者有耐心些,你得等到最後,就將紙箱拿走。錢最好是給需要的人,而不是想要!」記憶中,歷來好像只有一、二次,有人拿走紙箱。
也就是說,我跟前衛出版社的關係,似乎沒有版不版權的問題,但我不要留給後世不清不楚的關係,因而跟林社長簽訂取回版權的手續是必要的,但一定年限內前衛一樣可以加印、販售。
201683日,林文欽社長整理好關於我著作的目錄、銷售及存貨量等資料來到台中,老友楊博名董事長、尤雪綿總經理也從高雄北來見證,大家相談甚歡,我順便請教他們台灣出版業界議題,他們的見解讓我想起數十年來台灣天大的問題及其每況愈下的慘況。這是我在本文破題之舉1988年日本動畫之反應國力的原委。
不是我狗拿耗子、杞人憂天,這只是殘酷的事實與可預見後果的常識。
「除非有奇蹟出現,台灣文本出版的未來好不了!」林社長以其一生經歷,遍數種種數據與現象,從根源、社會結構、3C產品的勢不可擋,略加說明台灣文化軟、硬體問題,我依其思考順序陳述如下。
「閱讀是知識、思想、文化水平乃至創作、發明的基本功,它是長期累聚型的,知識、思辨、智能、歷練等等的累積,就是國力的展現。但是台灣長年來的國力展現只被導引向經濟、鈔票、硬體建設的多寡,事實上從人類文明史、文化史檢驗,較長久持續,且在困境中得以較快速翻轉、攀昇的國力應該是文化力、智識。政府有責任與義務鼓勵國民從基本功的閱讀長期培育,而過往政府在此面向採取放牛吃草,甚至逆向操作。
其二,台灣人如今在物質享受方面應該已經差不多了,但在知識、智識、精緻文化美學的養成、培育,卻是裹足不前,甚至倒退嚕,這等社會氣氛不僅沒能改變,反而每況愈下。社會上一般交談、對話,很難聽到稍有智識的話,講的,多是俗不可耐、物化的內容,而且超愛比較、計較。一般不會比較看了什麼有深度的電影、戲劇,聽了什麼多令人感動的音樂會,參觀了何等的畫展,閱讀了什麼有智慧的新書、古籍……這樣的社會氛圍不能扭轉,卻一直沉淪向下。
其三,十多年來我認為最嚴重的是台灣人太過於依賴電子產品,數位網路手機。太多的人誤以為他讀臉書、看網路也叫做『閱讀』,差太多了!那些東西是資訊、報導、閒聊、口白……的傳遞是OK啦,但是,一旦取代了閱讀文本等,就漸漸淪為『新科技文明的災難或災變』了!手機當然有其方便性,許多生活內容,都能幫你解決,但智識不同,需要辛苦些,靠藉紙本反覆推敲、消化沉澱、長年經營累積,絕非隨看、隨用、隨忘,更無內化過程,雖然現在有許多人靠著數位電子書閱讀,卻可能有後遺症。有人做過研究,電腦、手機螢幕若要看閱超過5百字,很難繼續!而且,不同波長的光線對眼球、視神經有所傷害,以後可能眼科醫生生意興隆,更且,過度使用手機,長年倚賴,也可能造成精神方面的新疾病,停電或無法充電的狀況可能引發焦慮等等『癮病』……
從另個角度檢視,歐美等國度對數位科技的運用優於台灣,但他們一樣兼顧傳統紙本養成基礎智識的培育;美國政府在公共圖書館面向做得很棒,有很多藏書且不斷添購,購書也以接近定價購買;德國圖書館購書全依定價,不打折扣,而採買想賺,賺的是手續費,而不是從書款扣取不等比例『回扣』之類的。
台灣呢?差太多了!……」
林社長久處出版業市場,他的經驗及關切角度或視野,自有其依據,即令有些事務、現象,糾結太多的歷史因緣、文化差異、民族性格、社會政經風氣、風俗習慣、角度面向、時空背景等等龐雜動態的變數,我情願站在分享、學習的立場,不作補註或反駁。他繼續陳述:
「台灣一般人具有太多理由不讀書,為自己塘塞的理由百百款,因而社會愈來愈墮落,準此趨勢大概沒解。現今台灣每年圖書購買消費額,包括教科書、政府經費採購、市場書店等,全數有所依據的總數量只有150億元,而10餘年前,尚有350-400億元成交量,完全不計通貨膨脹、幣值等,每年依10-20億元在遞降,成因如前述,且最主要因素即手機電子產品的影響,龐大人口、大量時間都拉到手機畫面上去了。也許多數人認為靠Google大神就夠了,不用再唸書了,其實,從新聞、訊息、資訊、知識(系統)、智識等各層級,差別太大了,而智識乃活體累聚,並無捷徑,也不大可能短線炒作得湊膚功,還是需要靠藉長期教育鼓勵、養成書本的深入閱讀……」
多年前我與柯麗鏞醫師前輩寒暄時(柯醫師2016年約76歲,光田醫院內科、血液專家權威),他暢談也感慨:「是艾特略詩人說的吧,這是一個資訊蓋過知識,知識蓋過智慧的時代!找什麼醫生?預防甚於治療啦,疾病大約說來,20%DNA控制的,50%生活習慣造成的,而絕大部分的病痛,還是受到腦中的價值系統所左右啊!」也就是價值系統、生命態度、生活習慣決定出病痛的主因?這不就是文化、閱讀、智能的交互比喻?!
而林社長情不自禁再講下去:
「之前,在鼓吹『文創』,講句不客氣的,大致是『文化創傷』吧?!為搞商業噱頭,假文化之名,搞些啥文化創意產業?其實,最在地、基礎的東西才更須要長期培育、養成,而非本末倒置,為流行而流行!更不該一味朝錢看,而文化知識、智能的內涵在哪裏?……」
「文化部、教育部本來就該在文化的土壤、土地除草、施肥、耕耘,而不是跟著流行灑鈔票或冥紙。政府機關的權力、資源最多,對於培養國民閱讀習慣的面向,可以著力、使力者甚多,最好是從幼稚園、國小的起步開始,而各級學校都要有書嘛!鼓勵真正用心地閱讀啊!
民間、產經企業則得寄望一些有識者、自覺者,開展諸多面向的嘗試與鼓勵辦法且落實實踐吧!不管團體大小,包括小團體的讀書會都可不斷倡導。各層企業的老闆們,若能有所覺醒,當可認知,你要累積員工的實力,得由閱讀、思辨的功夫下手啊!
再者,國家公權文化單位,不妨配合如稅務單位等,考量文化消費可以採行何等的優待措施,是否文化消費可以免稅、抵稅、退稅……書本根本不該有什麼營業稅吧?!可以有許多替代措施的……」
而愛智圖書公司楊博名董事長、尤雪綿總經理卻有另一角度的看法與經驗,他倆強調的是「要求品質、創新需求、走向國際市場」,因為「創新」很大的一部分是「老歌新唱」,而不是「無中生有」。考量現代人閱讀的「褲帶(quanta)」,我還是不宜一次書寫太多文字,就此打住,下回分解。
這天的會面,前衛、愛智的負責人都提及全國各縣市政府單位的買書,普遍都有收取回扣的陋習,而且深具「根深蒂固」、永世不拔的態勢,只有宜蘭縣不興此道。為什麼?我認為是宜蘭青天,已故老朋友陳定南縣長奠定下來的新傳統!

事在人為,是人搞出的任何罪孽面,也只有人可扭轉。想到數十年我念茲在茲的文化大議題,我一樣充滿無限憧憬、願景,且從來都在打拚。
筆者向出版界請益,左起尤雪綿女士、楊博名先生、林文欽先生與筆者(2016.8.3;台中)。

2016年8月23日 星期二

【嘉義的趣味印象(3)─達摩VS.石猴】

陳玉峯
同樣是外來政權、次殖民地之對待台灣,老丈人卻跟我說:日據時代台灣人活得較有尊嚴;國據時代較容易賺錢!關於日本及國府之於台灣不能比較的比較,賽勝濁水溪砂數,無需我贅述,但發生在土地上的「政治地標」自己會說話,就連深山的石頭也會「抗議」。
阿里山森林鐵路在日本時代所謂的「本線」,是指北門站至二萬坪。二萬坪以上,為砍伐檜木所闢建的鐵道總稱為「林內線」,林內線長短不一,合計至少有22條。其中一條,由沼平到烏松坑山南方,長14.371公里者叫做眠月線(註:前身曾有塔山線的前段,即沼平至2號隧道的56公里)。
眠月線由1912123日至1915年期間,分段闢建而成,其中途站即眠月車站。眠月車站旁曾經至少存有8棟工寮,加上一棟伐木事務所。眠月車站一往北,立即接以「日治時代眠月線木製橋墩最高的橋梁」,但今已完全消失,改由向山壁內凹的鐵道代替,北走將近1公里即達「石猴站」。
眠月線的鐵軌經日本人於19391940年間拆除完成,但自1934年起,即開拆。國府接收後,1947年為多伐木、殘材處理等,再度將之鋪設鐵軌、整修至石猴站,長度8公里。沼平至石猴的觀光客運則始於1983211日,但1999921日大地震之後完全中止。
我在19841985年間曾到石猴區調查植被,當時石猴區是檜木林被洗劫一空、造林木也已伐盡,再經火燒之後所形成的台灣二葉松疏林。我曾爬上「石猴」頭上調查與拍攝。
我說的「趣談」便是「石猴」。
石猴區位於石鼓盤溪上游、松山(2,557公尺)西南,因為該地有一高聳鉅大的岩塊突兀盤據,我假設它是在劇烈的造山運動時期從上滾落;但也有可能是旁側山坡的土石崩瀉掉落,唯它殘存兀立。
日治時代全區檜木林伐除後,該巨石更加突顯,渾然生似背高望谷的一位坐禪者,因而命名為「達摩石」,以印度東至中國的禪師達摩祖師來稱謂。然而,國府渡台後,這塊巨石卻看似大猴,由是而命名為「石猴」。
兩個政權的眼界天差地別。日本人看成禪宗東土祖宗;流亡逃難政權視為猴子!當然,我認為很可能是角度、位置之平視或仰看的象形差異。
無論如何,從禪師降格為猴子,大概連巨石本身或土地公都不爽?強忍了大約半個世紀,終於在1999921日,該巨石藉由大地震能量,自刎頭落,了斷羞辱!
我認為在日治時代也可能有台灣人稱呼該巨石為「石猴」或類似的名稱,但日本人的「正式」稱謂始終以「達摩石」尊稱之,畢竟日本是信仰自然神教,對山川大地萬物素懷敬畏,且其文化的基底是顯性禪門。相對的,台灣人自從陳永華引進「三太子」以降,台灣文化的底蘊是隱性禪門,不落文字,甚至超越法相,也不在乎名相吧?!
無獨有偶,「斷頭」現象也發生在樹靈塔身上。
製造、落成於1930年代的阿里山樹靈塔(相對應於屠宰場的獸魂碑),模仿印度石窟的佛塔,塔頂原本是四個圓盤往上縮小,是銅製。1950年代,被一位台灣小偷爬上去,硬是敲了二個銅盤去變賣,而始終沒能復原。而今已經很少有人知曉這段軼聞吧?!

大半生行走山林,無常是恆常,就當「趣聞」。

阿里山為伐木所闢建的所謂「林內線」鐵道曾經存有20餘條,其中的眠月線長14.371公里。
眠月車站附近曾經的伐木聚落(《阿里山─永遠的檜木霧林原鄉》605頁)。
出眠月車站的高架木製橋樑,早已消失。原本高約24公尺。
日治時代石猴區伐木後突出的巨石,眠月線切過巨石盤坐處。從眠月站北瞰,巨石像極了盤坐微傾的禪師,難怪日本人命名為「阿里山新達磨石」,達摩或達磨皆可(dharma)。該石高30多公尺、直徑約18公尺。
1985年我在眠月線石猴區的植被調查(陳月霞攝)。
1970年的「石猴」猴形猴現(陳月霞提供)。
1983年之後設置「石猴遊憩區」,1999921日之後廢棄(2009.5.16)。
林務局石猴解說牌(2009.5.16)。
9.21大地震時,達摩「不堪受辱」,自刎斷頸(2009.5.16)。
今之「達摩石」尚存「硬頸」(2009.5.16)。
日本人伊藤房子留存的樹靈塔照片,有四層塔蓋及頂銅柱(陳月霞自日本帶回照片)。
今之樹靈塔。
樹靈塔頂被敲掉頂銅柱及上兩圓盤。
日治時代的獸魂碑。

2016年8月22日 星期一

【大貓便便─台灣文化的故事】

陳玉峯
2014下半年我開始到成大台文系上課。台文系位於小東路快盡頭處右側,名喚「力行校區」。一開始我要找出轉進系門口的地標,於是半截半沉似的水泥「船」,上面還蹲著白白一隻「台灣雲豹」,便成了我右轉的指標。心裡納悶,一個大學校區的門口,怎會裝置這麼既醜且陋的東西呢?還好,右轉後,原日治時代軍醫房舍的典雅素樸,讓我立即忘卻門口的怪咖。
2015年初有天,我發現那隻白白的台灣雲豹上了彩粧,喔!我真白癡,原來那是一隻「老虎」,原來那是幾年前,膾炙人口的台灣導演Pi出的電影道具仿造品,不是台灣雲豹,而是「忘恩負義」的印度老虎。
可是,還是很怪。每當我跨出門口時,上看那隻老虎,始終很反胃,因為那姿態就像是在大便;加上老花眼,那截尾巴更加深厭惡感。
然而,牠並非一無是處。
朋友來找問路,都回說:「就有一隻在大便的老虎那門口轉進來!」
後來,每次看,也就漸漸不礙眼了。
後來有天,我拐角轉進去了那棟有錢人家捐獻的大館,原來大便老虎是該館的附屬「裝置藝術」,大概有錢人看了「奇幻漂流」,感動得痛哭流涕,特地「嘉惠」台南人,在校側門口蓋了大便虎。可是,怪怪,哪天台灣導演又拍出享譽世界的「五子哭墓」,難道也要加蓋一座?
進了號稱「生態建築」建物的頂樓,數十、百盆外來種,如九重葛等外來種的盆栽半死不活,夥同台文系館旁側的所謂「亞熱帶雨林」人為栽植,我心更加冷縮,這是什麼跟什麼「生態」?這只是「變態」啊!一樣「人定勝天」,老子想怎幹就怎幹,完全不去了解台灣本土在地生態系的內涵,以為只要花了錢,搞個四不像,冠上「生態」兩個字,一切就很「生態」矣?!
20151112日,我邀請李前總統登輝先生來我課堂專題演講〈超越自我˙認同台灣〉,系辦幫忙租場地,就近選定了老虎便便館。我一看,竟然是該館的「崇華廳」,在「崇華」廳演講「認同台灣」,嗯,大水衝倒龍王廟,通!
於是,我在便便虎下方等候阿輝伯仔大駕光臨,也在此,送走他。
夜晚時分,便便虎既孤獨且朦朧,似乎也詩意起來了,以至於我忘了牠在便便;白天正面看,也有點兒類似蒼老的肥貓。然後,慢慢地,便便虎開始有了氣質。

朋友們,以上大概就是「台灣文化」的故事,懶人包寓言。

位於小東路東側,力行校區的成大台文系館雅典素樸(2104.9.26)。
小東路右轉力行校區的地標「便便虎」(2015.11.11)。
便便虎的便姿(不用加註日期,24小時都在便便)。
正面看,有點兒像是蒼老的肥貓。
夜晚昏暗,便便孤單且朦朧,不知哪門子的詩(失)意也就浮了上來(2016.1.6)。
李前總統前來「崇華廳」演講「認同台灣」的海報(2015.11.12)。

阿輝伯剛開始演說很難聽懂,但後勁爆發力強勁,很具魅力(2015.11.12)。